几千年来，强国一直把经济工具当作胡萝卜加大棒，让别人为所欲为。罗马人、美第奇人、法国人和英国人都在各自的统治期间这样做。今天，美国和中国正在多条战线上使用经济胁迫——包括美国领导的对俄罗斯对乌克兰战争的制裁，以及中国对世界各地的发电厂、机场和其他基础设施项目的大规模资助。

随着全球紧张局势的加剧，斯坦福大学商学院（Stanford Graduate School of Business）莫加达姆家族金融学教授、斯坦福经济政策研究所（SIEPR在新窗口中打开）高级研究员、全球资本配置项目（Global Capital Allocation Project在新窗口中打开）联合创始人马泰奥·马焦里（Matteo Maggiori）为这种被称为“地缘经济学”的现象提供了新的视角。在一篇新论文中，马焦里描绘了各国如何利用地缘经济力量来实现其目标，详细介绍了这种力量对整个世界的影响，并将这些结果应用于美国和中国的当前政策。

在这里，Maggiori 谈到了他的见解，以及它们如何帮助政策制定者、商界领袖和公众更好地了解 21 世纪的地缘经济。

地缘经济学被描述为经济学中的一个新兴领域，但这个概念并不新鲜。这是怎么回事？

马泰奥·马焦里：我们将地缘经济实力定义为政府利用现有金融和贸易关系中的国家经济实力来实现地缘政治和经济目标的能力。二战后，鉴于地缘经济实力在重塑世界经济方面的重要性，这是经济学家关注的一大焦点。但是，尽管对地缘经济实力的研究在政治学和国际关系中仍然活跃，但它很快就在经济研究中处于休眠状态，部分原因是缺乏正确描述所涉及的复杂性的理论工具。

今天，美国和中国之间的竞争使地缘经济再次变得非常突出。作为经济学家，我们现在有更多的工具来认真理解什么是地缘经济力量，它来自哪里，以及使用它可能产生的影响是什么。我们能够结合经济理论、宏观经济学以及网络、产业政策和贸易文献中的元素，为试图了解当前动态的政策制定者和商界领袖提供更清晰的信息。

你和你的合著者，哥伦比亚大学的杰西·施雷格（Jesse Schreger）和耶鲁大学的克里斯·克莱顿（Chris Clayton）如何帮助阐明这一现象？

马焦里：我们开发了一个框架，解释了地缘经济实力是如何从中国和美国等国家在法律合同不完整、军事行动的高昂成本不合理时诱导其他政府或公司行为的能力中产生的。

拥有地缘经济实力的国家能够利用其多重经济关系——例如，通过贷款或获得制造资源而产生——对自己有利。它们可以迫使政府和企业采取代价高昂的行动——这些行动通常采取关税、商品加价、贷款附加费或对工业部门或国家实施与进出口相关的限制等形式。他们还可以威胁对偏离方向的实体采取直接或间接的报复行动，从而增强他们迫使其他政府或公司履行其合同义务或做一些有利于强国的事情的权力。我们提供了这些战略工具的联合最佳使用的理论。

我们最近在哪里看到了地缘经济演习？

马焦里：本文详细描述了现代地缘经济实力的两个例子。一个是中国的旗舰“一带一路”倡议。中国向新兴市场国家提供贷款、基础设施和制造业支持的一揽子交易，以换取政治让步，例如在承认台湾问题上更紧密地保持一致。

另一个例子是，出于国家安全考虑，美国要求欧洲国家停止使用中国华为提供的5G技术。我们解释了美国为何以及如何通过对华为的一部分客户施加压力，间接地让华为无法直接影响的国家和公司也停止使用华为的技术。

这两个例子都说明了潜在的机制：中国和美国等地缘经济大国使用的隐性或显性威胁之所以有效，是因为每个国家都控制着其他国家需要但在其他地方无法轻易获得的多种资源。通过控制各种商品和服务的供应，强大的国家可以操纵世界经济，使其对自己有利。

拥有地缘经济力量对整个世界是好是坏？

马焦里：在我们的框架中，地缘经济实力可以产生整体的积极影响。中国和美国能够在合同可执行性可能成为真正挑战的世界中产生更多的经济活动。例如，想想发展中国家的矿山或机场建设。然而，地缘经济大国也从这种增加的活动中榨取了大量的盈余或经济利益，而它们将这些盈余中有多少占为己有，有多少留给其他人是一个悬而未决的问题。

你的论文还谈到了地缘经济实力的局限性。

马焦里：只要一个国家用作威胁的商品或服务的替代买家和卖家，就会受到限制。如果中国和印度成为联盟的一部分，美国领导的拒绝在俄罗斯入侵乌克兰后拒绝从俄罗斯购买石油和天然气将产生更大的影响;相反，它的影响更加有限，因为俄罗斯仍然有其他市场来销售其能源产品。

另一个例子是全球金融体系。美国控制着世界金融支付和结算系统的很大一部分。关闭对这些系统的访问的威胁可能非常强大，因为目前的替代方案有限。然而，这些威胁也促使其他国家建立替代系统。例如，中国一直试图建立自己的支付系统，以期削弱美国在这方面的实力。

在人们不再想和你打交道之前，你可以要求的东西也有一个自然的限制。像美国和中国这样的国家只有在其他实体认为他们的要求值得遵守的情况下才能行使其权力。

你希望你的框架能激发什么？

马焦里：更多有助于改善地缘经济政策的研究。我认为我们正处于一个类似于2008年和2009年金融危机期间和之后所发生的过程的开始，当时关于如何应对的政策辩论最初集中在极端情况上。只有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才能够在开发金融稳定工具和理解相关权衡方面取得重大进展。

今天，围绕国际经济政策的对话往往以两极分化的观点为特色：一些人主张完全不受监管的贸易和金融体系，而另一些人则希望美国（或中国）政府利用其权力进行频繁和大规模的干预。我的目标是将人们推向一个中间地带，在这个立场上，我们汇聚在一系列可以指导政府运用其地缘经济力量的理由上。像我们这样的框架可以带来更具体的政策工具和标准，以实现有限和有益的干预。我希望我们的工作是朝着这个方向迈出的一步。

原文链接：https://www.gsb.stanford.edu/insights/geoeconomics-explains-how-countries-flex-their-financial-muscles